卿青
两个爱舞蹈的、非专业的上海女子,克日团结创作并演出了一个纪录性舞蹈剧场作品《掌声响起来》,在北京举行首演,收获了一众好评。有观众浏览两人的舞蹈功底、赞美两人的勇敢和真诚,也有观众以为作品带给自己以人生的启示,甚至有人以为她们的作品跨越了不少专业人士的水平……对于初试创作的两位女子而言,这固然是莫大的一定和激励。她俩在作品里碰触的舞蹈问题,以及借由舞蹈这个前言而发生的自我醒悟,也许更值得称道,也更值得讨论。
为什么是纪录性舞蹈剧场?
从简历看,这两名编导兼舞者都有各自的职业,一位是会计师,另一位是制作人和译者。两人都接受过舞蹈训练,介入过其他人的作品,有过一些演出履历,但都不是职业舞者。有趣的是,两人最终的相助或者配合的兴趣却首先是剧场,这是她们作品选用的作品类型或出现方式;其次是现代舞,而非她们之前学过的芭蕾、民族舞蹈等舞种,这是她们在作品里使用的舞蹈语言。也许,问题就可以从这里最先:为什么是纪录性舞蹈剧场,为什么是现代舞?
从艺术史的角度上说,选择了剧场,就是选择了多前言和多种手段的表达方式,也选择了作品的看法性,而非对某种舞蹈身手的展示,或者对某小我私人物的塑造,也非对某种特定情绪的表达。
舞蹈原本就是一种剧场艺术,然而舞蹈演进到现代,剧场之前没有被关注的维度获得了重新的熟悉和强调。现代舞蹈对剧场的使用,会更有意识地强调现场,强调观众介入,强调前言间性,强调空间或视觉逻辑,强调剧场作为公共空间的意义等。而纪录性剧场则会有意识地突出一种历史或现实语境,会将小我私人口述与社会话题勾连在一起。通俗地讲,生长到今天的现代剧场并不独尊舞蹈,舞蹈与其他艺术前言在剧场里是一致的、对话的关系。这大大拓宽了创作的可能性,也提高了舞蹈与现实的关联,增强了艺术的社会功效。对艺术家而言,做剧场就意味着有更多的手段来处置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并以感性的剧场方式来出现。
那么这部作品提出的问题是什么?
编导在作品一最先有意放置了与观众的互动。一名演出者走上台,站在台中央,约请台下的观众站起来,双手贴着裤缝站好,然后要求观众举起右手,提醒人人旁观相互举手的崎岖。然后让观众坐下,接着要求观众将双手背在死后,并相互对照,最后与观众一起为做得最尺度的观众拍手。一开场十分意外,也颇有深意,借此互动,瞬间让观众犹如回到上小学时的场景,也将观众自然就引向了她们希望讨论的话题——规训。
果真,随着该演员的下台,舞台后方的大屏幕上就泛起了不少照片,有小学生在课堂上课、舞蹈班同砚压腿劈腿的场景,有备考的口号和考生的神色,尚有课堂墙上贴满的奖状、课桌上摆放的种种奖杯等等……这险些是现场每位观众的配合履历,也是刻印在每个现代人身体里的生命影象。作品借此也给出了作品指向的现实语境。而对这一话题的讨论,两位又选择了她们的兴趣,或许也是最能体现身体规训的艺术形式——舞蹈。
于是,舞台上泛起了在观众介入、照片投影之外的第三种手段:对一名职业舞者的采访。现场使用了约莫10来分钟的采访素材,并在其中插入了几段舞蹈。这位舞者并没有在舞台上泛起,她通过声音和讲述在场,她讲述的内容被出现在屏幕上。焦点的信息有两个,一是她小我私人的生长履历,学校划定的舞蹈课程、天天的时间放置、身高体重的要求等,尚有先生若何严酷等;二是训练到厥后,不爱舞蹈了,舞蹈酿成了与同砚的比拼,站到C位成了人生目的。这第二句在现场听来让人十分感伤,一连串的问题就自然而然地冒了出来:舞蹈是职业舞者的竞技手段?舞蹈就是为了占有中央位置成为明星?练得最好的站在最中央的就是乐成?其他人就是陪衬和失败者?尚有,舞蹈作为一门艺术的原初意义丢失了吗?手舞足蹈的开心那里去了?这既是对身体规训的舞蹈反思,也隐喻着自我与社会间的张力。
《映山红》为民族歌剧发展探路
一曲家喻户晓的《映山红》在国家大剧院舞台上唱响、变化、衍生,发展成一部完整动人的歌剧,响遏行云。
在职业舞者讲述的历程中,演员上台了,她们做着种种一致的动作,十分礼貌机械。之后灯光也介入了进来,这是作品的亮点之一。灯光对演员的投射或聚焦,组成了一种权力,谁站在聚光灯下,谁就是C位,而演出者对灯光的追逐似乎就在舞台上隐喻了那位职业舞者的比拼心理。演员的舞蹈和行为的介入也在强化这种隐喻,她俩用最一样平常的单腿碰的儿时游戏,甚至斗殴来突出这种相互间的竞争性,让观众很容易发生共情。掌声在作品里不时地泛起,它在某种情形下会酿成巴掌一样的暴力。
固然,两位编导不会认同这种对舞蹈的职业化明晰,她俩要选择回归舞蹈的原初意义,要在舞蹈中释放自我,打开自我,重塑自我。作品的第二部门显然就是对这种规训意义上的舞蹈的抗拒和逃逸。她们跑,她们跳,她们叫嚷。她们在舞蹈中生长和蜕变。
耐人寻味的是两位编舞选择了现代剧场作为她们第一部作品的出现方式,这注释这两位并非是简简朴单爱舞蹈的人,她们对舞蹈的当下生长以及对剧场的多种可能性显然十分熟悉,这极其难能忧伤,由于海内不少职业舞者对现代舞蹈的明晰还远远没有跟上。
为什么是现代舞蹈?
上面提到,两位编舞在作品中使用的动作语汇是现代舞,而非人人熟悉的芭蕾、古典舞或民族民间舞蹈。观众可以说,会不会是现代舞门槛低,手艺难度小,容易驾驭?这个说法也不是没有原理,只管现代舞蹈的难度崎岖,取决于差异编导或作品的要求。在笔者眼里,选择现代舞蹈的理由,要害照样由于现代舞蹈具有鲜明的时代符号。
从舞蹈史的角度上看,现代舞蹈是在否决芭蕾对身体规训的基础上发生的,其初衷就是要找到具有时代精神的舞蹈。因此,现代舞将眼光聚焦到真实的人身上。现代舞舞者会扔掉足尖鞋,选择脚踏坚实的大地;会在属于自然人体所占有的空间局限里舞蹈,这包罗地面动作的大量泛起,而不是芭蕾那样要逾越地心引力,往更高的空间飞跃;现代舞会脱掉紧身衣,排除约束,选择更恬静的服装或者作品需要的服装;现代舞也不再像芭蕾那样只重视躯干、四肢的开绷直,而是寻找身体各部位的动作,以及身体的动作与空间,与自然或社会之间的种种关联。
而到了上世纪60年月以来的现代舞蹈阶段,通俗人、种种岁数的人都可以上台,走路、跑步等一样平常行为都可以作为舞蹈看待,舞蹈加倍多元和自由,与社会的关系也变得加倍慎密。舞蹈与自我的关系也更亲热。芭蕾是要遵守一种牢固的外在的手艺尺度,而现现代舞却带着研究和思索的性子,若何动怎样动,都需要谛听自己的身体和自己的感知,询问自己的心里。这是现代性的某种使命,是都市文化的身体表征,也是现现代舞蹈的焦点价值,其公共性也因此得以凸显。因此,舞蹈的意义被重写,从手艺对身体的规训转换成了对身体的不停发现和自我的敞开。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现现代舞蹈不能作为气概性的舞蹈存在,而是酿成了看法性的艺术。换言之,舞蹈,为熟悉和重塑自我找到了一条最便捷的身体的路径。
回到《掌声响起来》这部作品,现代舞蹈自己组成了对职业舞者的舞蹈看法的解构,同时,现代舞蹈又具备了熟悉自我,释放自我,重塑自我的时机。这使得作品对规训的反思深度和力度获得了增强,舞蹈原初的意义获得了绽放。因此,在作品里,种种舞蹈动作、一样平常行为或者非一样平常行为都被两位舞者拿来使用了。从最先的机械动作、中央部门沉思性的姿势,到最后的跑步和恣意的舞蹈,舞蹈在逐渐解放自身,也因此焕发了生命的活力。
固然,作品并不仅仅是在讲舞蹈,也隐喻着现实社会中每一个个体的遭遇。从现现代舞蹈自身的演进中,舞者经由身体使用方式的转变,从动作主体酿成了思索的主体,也使得现现代舞蹈在新的感性履历中获得了头脑的品质。两位编舞正是借助了这样的舞蹈形式和头脑品质,最终选择了为每一位爱舞蹈、爱生命、爱头脑的人拍手,我们也应该为她们两位拍手,也许她们代表了人人可舞的一个舞蹈未来以及人人自主掌握运气的人生?
(作者为中国艺术研究院舞蹈研究所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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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张晓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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