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视频神曲时代,唱片公司都在干什么?

  唱片公司今何在?

  《中国新闻周刊》记者/倪伟

  发于2022.2.14总第1031期《中国新闻周刊》

  “华语音乐固然在提高,为什么会倒退呢?”沈黎晖仰坐在办公室阳台的椅子里,对《中国新闻周刊》说道。

  2022年头的这天下昼,这位漂亮天空CEO兼苏醒乐队主唱,正忙于财政、预算、总结等种种公司事务。他掌管的音乐王国在高速运转。北京东四环外的这栋旧厂房里,漂亮天空的几百名员工填满了两层伟大的平层,新歌录制间隙,乐手们钻出录音棚,聚在楼下吸烟。

  千里之外的海南,上一年度最后一场草莓音乐节刚刚落幕,相隔半个月,新一年的年度宣布紧随而来。2022年,160多张专辑被列入漂亮天空的刊行设计,平均两天一张,创历史新高。漂亮天空将周全结构虚拟天下,一位虚拟音乐人即将出道。继摇滚、民谣、Hip-Hop之后,今年将大肆进军国风板块。

  似乎存在着两个华语乐坛。一个在江湖之上,打造魔音贯耳、批量生产、算法分发的网络“神曲”;一个在殿堂之中,遵照传统制作流程,工业化淬炼高品质音乐。两者偶有交汇,但在2021年终的舆论场上,形成泾渭明白的撕裂。“华语音乐完了”的消极论调,再次甚嚣尘上。

  殿堂之中的唱片公司,曾经为音乐天才提供了腾飞的引擎,也根据私人订制的模式,将一个个通俗的素人包装成时代巨星。他们打造白金唱片,生产国民金曲,缔造整体影象。他们曾经决议人们能听到什么音乐,喜欢什么曲风。他们界说了盛行,也塑造过审美。

  有人疑惑,网络热歌横行的年月,作为音乐行业曾经的守门人,唱片公司现在在做什么呢?

  流量逻辑影响唱片工业

  2021年终,太合音乐团体“A18我们的主歌”企划收官,这个由英文字母、数字、中文等一系列代码组成的看法,透露出音乐公司起劲图变的心态。企划收录11首歌,每首歌均来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位音乐人的互助。初衷是激励来自差异系统的音乐人打破壁垒,在口碑品质和流量数据中追求平衡。

  网络热歌《你的谜底》原唱阿冗、《白羊》唱作人徐秉龙,这些自带流量作品的音乐人都受邀而来,与太合音乐旗下唱作人混搭。李玉刚则与赛博朋克说唱乐队“MiniG迷你机”互助了《东方不败SWORDSMAN》,李玉刚清亮的嗓音,与电音形成了巧妙的互动。

  “华语盛行乐内部出现出某种逆境,泛起了迥然差其余用户、市场,听懂相互越来越难。”太合音乐团体副总裁胡译友对《中国新闻周刊》说,“缘故原由在于手艺和前言生长以及垂类消费生态的蔚然成风。盛行音乐责无旁贷地要担负一定的相同前言作用。”在北京三里屯的办公室里,他一边在电脑上点开这些歌,一边跟《中国新闻周刊》逐一注释每首歌的构想。

  一首R&B飘出来,由丁世光与Vicky宣宣互助。丁世光是业内公认的优质唱作人,曾以创作人、制作人等身份介入陶喆、田馥甄、林宥嘉、易烊千玺等艺人作品;Vicky宣宣是b站“百大Up主”之一,15岁的中学生,拥有180万粉丝。丁世光包揽了创作和制作,小女孩专程飞到北京录音。

  唱片公司自动向热讴歌作人和流量博主伸出了橄榄枝,不惜动用顶级创作人,行使唱片公司制作和包装能力来实现“融合”。

  那么,唱片公司与流量歌手融合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不能否认,流量逻辑不仅席卷音乐产业,也在影响着传统唱片公司。胡译友坦率地认可,平台适配性和线上流传潜力已经成为公司选新人的考量之一。以流量和品质将盛行音乐一分为二的传统逻辑,显然不再顺应市场要求。

  太合音乐已经将大热金曲歌手YangYang签至旗下,他的《关机又关机》去年风靡各大线上平台。胡译友注释选择他的理由:“他会写高品质的金曲。”现在,除了去演泛起场物色新人,唱片公司还会去b站、抖音等视频平台寻找,这些年轻人发来的demo(歌曲小样),不再是音乐文件,而是自拍视频。

  唱片公司一些年轻歌手写歌时,也会自觉或不自觉受到热歌逻辑的指挥。所谓热歌逻辑,包罗副歌前置、主歌缩短,和弦也遵照一定的套路,hook(副歌中最勾人的旋律)悦耳,过耳不忘。“许多音乐人是不屑于这么干的,但另一些人很‘伶俐’,他们会按套路写。”胡译友说。

  说着,他起身在白板上写下四个词:选秀、彩铃、流媒体、短视频——这就是华语音乐20年来履历的潮水。从业20余年,他见证了所有历程。每一波潮水都在袭击和重构唱片行业,总的趋势是,渠道以挑战者的姿态试图侵占更多话语权。他强调:“20年来传统音乐行业连续遭受袭击,是由于音乐流传路径发生了伟大转变。”

  人们通过播放器和短视频听新歌,而不再直接购置唱片公司刊行的CD和卡带,电视台和电台的打歌节目也所剩无几。唱片公司正遭遇营销路径上的逆境,哪怕着名歌手新专辑上线,往往也像小石子投进湖心,激不起水花。唱片公司对内容逻辑的自我迭代,正是这一袭击的反射:流媒体和短视频平台已经主导音乐流传路径。

  “十大热歌是什么?那是用户的选择,而给用户什么?是你的选择。”胡译友说,进入流媒体和短视频时代,若是只是出现和迎适用户的选择,就会酿成这样。

  乐评人邓柯注释,短视频音乐遵照用户行为逻辑,而不是精英审美逻辑。用户行为逻辑之下的热歌,无限靠近于这个社会真实的平均审美水平。“听众一直都是分层的,有喜欢文雅的,有喜欢俗歌,只是以前渠道被相对精英的人垄断,喜欢俗歌的人没时机为自己的品位投票。”

  音乐行业应该有两种逻辑存在,除了用户选择,音乐内容公司必须作出起劲回应。“我们这一世代的从业者事实瞥见了什么,输出什么,想向用户、向天下提供什么,想为这个世代留下什么?或者哪怕从商业维度看,我们现在的内容十年后另有若干价值?或许投契者不需要思索,但行业从业者却必须时时思索。”胡译友认真地说。

  他说,眼前的成本、收入、产值、性价比等种种数据,从来不是盛行音乐的所有。“我们不仅要对市场转变保持敏锐度、作出起劲应对,同时也得承袭需要的敬畏心、责任感和使命感。说白了,这件事绝不只一时一刻、一买一卖的生意而已。”

  没有尺度的未知时代

  窦唯的《高级动物》——一代人关于90年月的摇滚影象,现在被一个年轻的声音嘶吼了出来。编曲更为豪华,声音更有力度,乍一听,降低的嗓音与窦唯若干有些相似。重新唱起这首歌的,是成军三年的摇滚乐队虎啸春。

  “像是对窦唯小我私人气概和头脑的一种延伸,还能凸显虎啸春自身的特色。”有听众在网易云音乐评价。“若是你没听过原作,会以为,这是新歌吧?它也是新歌,也是旧歌。”叶云甫云云剖析这首歌。他是滚石(中国)艺人生长部副总司理、“滚石40 滚石撞乐队”专案统筹,这首歌的幕后推手。

  2021年12月起,为纪念滚石唱片公司确立40周年,“滚石撞乐队”系列歌曲陆续上线。一共40首歌,由40支两岸乐队对滚石经典举行重制。P.K.14奉献了暗黑气质的《滔滔红尘》,大象体操慵懒地唱着《有没有一首歌会让你想起我》,二手玫瑰则用唢呐吹起《恋曲1980》——出自滚石首次石破天惊的专辑《之乎者也》。

  谈起专案的初衷,叶云甫说,华语音乐的断代似乎过于迫切,十年甚至五年就是一代,滚石希望人人别忘了老歌,通过重制让老歌焕发生命。他也认可,希望通过新世代的乐队,吸引新世代的听众。

  滚石上一次弄出大阵仗,照样十年前的“滚石三十周年”大型演唱会。流散各处的80多位滚石系音乐人,在台北小巨蛋和北京鸟巢,配合眷念一个唱片公司的绚烂年月。以《我是一只小小鸟》红遍华人天下的赵传伤感地说,“我以为会老死在滚石,效果……”滚石董事长段钟沂流着泪回应:“很负疚没有让列位在滚石老去,让大伙离乡背井四方营生。真的很负疚,没有照顾好人人!”

  这是个很有家族气氛的场景。在华语乐坛,滚石确实是最具“人人长”气质的公司。而在唱片工业时代,唱片公司正是以人人长的姿态,养育出一代又一代歌坛明星。

  一切正是从滚石最先的。1980年,段钟沂与段钟潭两兄弟在台北确立滚石唱片公司(前身为滚石有声出书社)。两年后,滚石为一个名叫罗大佑的放射科医生刊行了专辑,那时台湾尚处于戒严时期,这张针砭时弊、嗓音怪异,又有着苍凉沉郁的历史情怀的《之乎者也》击中了人心,大卖14万张。台湾现代盛行音乐时代最先了,滚石与音乐才子们相互成就,在八九十年月独步乐坛。罗大佑、李宗盛、小虫等制作人坐镇把关,挖掘出周华健、齐秦、陈淑桦、伍佰、张信哲、任贤齐、刘若英、五月天等华语乐坛半壁山河。

  滚石的疆土迅速铺向整个华语天下,在香港签下Beyond、张国荣、林忆莲等巨星。身世滚石的张培仁赴北京设立魔岩文化,挖掘内地摇滚乐,推出影响深远的专辑《中国火》。1994年春天,窦唯、张楚、何勇同时宣布小我私人专辑,同年在香港红磡体育馆举行演唱会,“魔岩三杰”往后成为摇滚精神的化身。次年,魔岩文化成为滚石子公司。

  滚石的海报上曾自满地写着一句话:在台湾,每家唱片公司都在深夜聆听滚石的音乐。滚石的意义除了商业的乐成,更主要的或许是,以人文态度和现实批判抬高了盛行音乐的精神水位。罗大佑在《之乎者也》中,就表达了对风花雪月的台湾民歌的叛逆:“风花雪月之,哗啦啦啦乎,所谓民歌者,是否云云也?”有谈论曾说,滚石让盛行音乐有了和影戏和文学比肩而立的文化高度。

  回过头看,华语唱片工业的黄金时代,也只有那短短十来年。

  八九十年月,五大国际唱片公司(华纳、全球、BGM、百代、索尼音乐)上岸华语市场前,本土唱片公司像野草一样疯长。在人们的生涯里,音乐的存在从未云云主要,厥后也再没有逾越过。滚石、飞碟和宝丽金,是那时的前三大唱片公司,香港的宝丽金捧红了邓丽君、许冠杰、谭咏麟、张学友、王菲等人,台湾飞碟唱片则拥有王杰、姜育恒、苏芮、蔡琴、张雨生等巨星。

  1993年,宝丽金刊行张学友的专辑《吻别》,创下了400多万张的销量纪录。直到数字音乐时代,流量明星们才用数字专辑销量将他远远甩在死后。那时在香港和台湾,5万张销量的唱片被称为白金唱片,10万张是双白金唱片。那几年,全球最火的歌手是迈克尔·杰克逊和麦当娜,张学友那时专辑总销量高居全球第二,仅次于迈克尔·杰克逊,可见华语唱片市场的红火。滚石同期的头牌巨星周华健,也在1993年刊行了超级脱销专辑《花心》,在抗衡与协力之间,与“四大天王”配合为盛行文化繁荣的90年月拉开大幕。

  《吻别》和《花心》流行的次年,内地一批鲜嫩的歌手以“94新生代”之名集中发作,包罗北京的陈红、陈琳、谢东、孙悦等,广州的杨钰莹、毛宁、甘萍和李春波等。这是内地唱片工业第一代造星功效。受到港台影响,内地唱片工业在90年月初加速膨胀,1990年在香港确立的大地唱片,两年后迁到北京,推出了《我的1997》和《校园民谣1》,命名了名为校园民谣的曲风。同样由香港人开办的红星生产社,在北京小宾馆里起步,推出了郑钧、许巍、小柯等人。从美国留学归来的清华结业生宋柯,确立了人文气息浓郁的麦田音乐,签下朴树、叶蓓和尹吾。

  叶云甫1998年进入滚石唱片担任企划时,正是风景年月的尾声。那时双白金销量只是一个门槛,决议着新歌手能否发下一张专辑。滚石世纪末最后一张王牌五月天,才刚被李宗盛签进公司。实在,危急那时已经隐蔽下了。90年月,风头正劲的滚石向外洋迅速扩张,在亚洲开了12个分公司,却遭逢唱片市场萎缩,最终赔得很惨。

  危急从四周八方而来。1995年,五大国际唱片公司进军华语市场,2000年前后,本土唱片公司要么倒闭,要么被五大收购,飞碟和宝丽金划分委身华纳和全球,只有滚石强硬地保持着自力。滚石为脱节逆境,试水网络音乐市场,却遭遇盗版横行,以至于节节败退,巅峰时200多名艺人缩减到十几位。世纪之交欠下的债,直至2012年才还清,首创人段钟潭接受采访时感伤,25年绚烂不抵5年亏损。

  最近的十年,滚石缓慢苏醒,在广州落地“中央车站” live house,举行了几届原创歌手和原创乐队大赛,并与时俱进地确立了滚石电音的厂牌,力争保持新锐的姿态。疫情发生后,线下演出锐减,叶云甫再没来过大陆,他在台北接受《中国新闻周刊》的电话采访。

  叶云甫以为,2015年之后滚石走出了隆冬,整个音乐市场也进入一个“未知时代”。以前,一张专辑怎么做,主打歌长什么样,更改不大,唱片公司按市场需求提供内容。而网络平台主导声量的时代,没有尺度模式,市场难以捉摸。推歌手、推新歌的方式瞬息万变,滚石也在顺应未知。

大雪和雪容融的适配度有多高?网友:人手一个不是梦

中新社记者 翟羽佳 摄  网友们也纷纷发布了自己拍摄的雪景,北京城已经银装素裹:  2月13日,北京迎虎年首场降雪。网友自制“冰墩墩” 图片来自网友  文章综合自中国新闻网、中央气象台、网友评论等  整理:张燕玲。

  “好比漂亮天空也得面临网综这些器械,怎么介入,又不让原来的歌迷否决。”他笑着说,“都是人人的配合问题啦。”

  音乐这学生意

  “内容——场景——用户。”1月19日,漂亮天空2022年度宣布派对上,沈黎晖指着大屏幕上的三个圈说,漂亮天空早已实现这三个要素的闭环。接着,三个圈投影出对称的镜像,“虚拟”两个字浮现。“虚拟内容、虚拟场景,以及虚拟场景里的用户,也将在未来形成闭环。”他宣布,漂亮天空将周全拓展虚拟天下。

  在办公室接受采访时,沈黎晖掏脱手机向《中国新闻周刊》演示,今年的线下草莓音乐节也会增添AR(增强现实)体验,App里可以扫出虚拟的舆图、互动游戏和消费提醒。这意味着,就算你去音乐节追求狂欢,也脱节不了手机了。

  漂亮天空的音乐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俨然成为分众音乐时代和抖音神曲时代的另一个滚石。

  急切地捕捉潮水、拥抱时代,这一切都像极了互联网公司。“民谣、说唱、乐队,最近六七年中国几回原创音乐潮水,全是由漂亮引领。”沈黎晖用镇静地语调回忆,“但最初十年我们就是行业的一个奇葩,很边缘的厂牌。”漂亮天空于1997年在北京确立,那时四大天王余威尚存,年度金曲是《知心爱人》,崔健、黑豹、唐朝开创的上一个气忿、“死磕”的摇滚时代已经走入低潮。而漂亮将一批更年轻的摇滚乐队聚拢在北京的地下,相比前一代人,他们更时尚、放松、无所谓。

  漂亮天空从边缘到主流的转折发生在2007年,那年,漂亮天空音乐节开办,两年后又确立草莓音乐节。本世纪初,海内户外音乐节文化由北京迷笛音乐节肇始,经由草莓音乐节开枝散叶,节沐日去郊区奔赴一场音乐派对,成为越来越时兴的生涯方式。而从另一面来看,从脏兮兮的烂泥地进化到景物如画的景区,音乐节也由寄托理想主义的乌托邦,蜕酿成享受当下、彰显品位的社交场景。

  很难说,时势作育了漂亮天空,照样漂亮天空缔造了时势。举行第一场音乐节时,漂亮天空砸进所有家当,厥后,公司靠此扭亏为盈。十多年间,音乐节融入都会青年文化,乐队文化走向普罗民众,昔时被地下音乐滋养的文艺青年,拥有了话语权和消费能力。自力音乐时代到了,曾经受迎接的人美歌甜型歌手,也希望装扮上自力、个性的外衣,这样才有资格上音乐节。漂亮天空走出幽暗的live house,逐步主流化,草莓音乐节甚至被纳入官方靠山的北京国际音乐产业大会内容板块。

  唱片市场越来越不景气,音乐节倒成为新的增进点。统计数据显示,海内近年每年举行约300场音乐节,十年前仅有六七十场。漂亮天空是推动者,也是受益人。草莓音乐节以其对消费的强力拉动,受到各地的迎接。沈黎晖说,去年海南陵水草莓音乐节,两天4.5万名观众,在海南吃住、旅游、逛免税店,直接拉动4个多亿消费。一样平常音乐公司的收入结构,版权和艺人经纪各占一半,而漂亮天空另有一个现场演出板块,一度是主要收入泉源。

  漂亮天空有一套完整的商业头脑,在每一个细分板块,都要买通音乐内容加入景、消费的链条,最终联络到青年文化和生涯方式。

  疫情刚最先时,有短视频平台来互助线上音乐会,采买漂亮天空的作品。一听说音乐会设计免费上线,纵然采买费照付,他否决了。“这点我们就异常不认同,就以为怎么能免费呢?你辛辛勤苦做的器械,用户就应该付费。”他对《中国新闻周刊》说。厥后漂亮天空自己做了半年“草莓星云”线上演出,旗下新裤子、万能青年旅馆、五条人、痛仰等乐队依次上线,票价40元。

  他从中看到音乐公司与平台公司差其余商业逻辑:平台将用户看做焦点,而音乐公司的焦点是内容,以是永远站在音乐人这边。事实上,漂亮天空也没有忽略用户,草莓音乐节60%以上的票,是在他们自己的App上卖出去的,他们牢牢将用户绑在身边。

  论述漂亮天空的生意时,沈黎晖频频提及一个重点:“场景”。漂亮天空不停拓展场景,音乐节、live house等都是音乐消费的场景。短视频也是场景的一种,漂亮天空不为此焦虑的缘故原由,是自身开拓的场景已经足够多。今年,漂亮天空还将把武汉百年修建民众乐园刷新成漂亮天空IP综合体,汇聚音乐现场、艺术空间、购物消费等综合业态。沈黎晖不谦逊地说,在场景创新方面,漂亮天空比任何音乐公司都要激进。

  “但我们对音乐价值的判断,从来没有变。不是说彩铃一来我们就去做30秒彩铃,短视频一来我们就做30秒短视频。”他说,在单曲年月,漂亮依然用EP或专辑的逻辑做音乐,大部门专辑依然在刊行实体CD和黑胶唱片,甚至准备仪式感地“复生”卡带。

  挣到了钱的漂亮天空,有了更多自由去做那些不挣钱的事。据沈黎晖说,漂亮天空80%的营业完全不为了挣钱,好比他们正在挖掘非遗民族音乐,并资助学院做课题,留下学术资料。他称挣钱并不是自己的追求,昔时确立漂亮天空,也只是为了给自己所在的苏醒乐队出一张专辑。若是能把赚来的钱所有投入感兴趣的事情,不停循环下去,“这就很爽了啊”。

  “人人长”转型

  太合音乐的网站上写着一句话:“我们从不将艺人视为资产,而是将其视同同伴。”公司可以为艺人提供“一站式服务”,包罗艺人经纪、企划宣发、版权运营、商演代言、粉丝社群等。从大包大揽到精准服务,唱片公司已经自觉转变了定位。开创“人人长”制度的滚石,也在2002年遣散了制作部,告辞这一模式。

  滚石(中国)艺人生长部副总司理叶云甫在同伙圈分享一篇名为《唱片公司对自力音乐人到底另有什么用》的文章时谈论,“这简直(有)一堆问题,仍需要唱片公司,即专业能力。”他对《中国新闻周刊》注释,所谓专业能力,主要不是指音乐方面。据他考察,唱片公司已经很难在音乐上为音乐人帮什么忙。今天唱片公司的能力,体现在知道去哪儿发现好音乐和音乐人才,继而,帮他们谋划接下来要做什么。“要做演唱会,要巡回,这不是小事情,需要公司或团队去做。”他说。

  在内地,唱片工业一直在恶劣环境中懦弱地在世。2011年,太合麦田CEO宋柯喊出一句“唱片已死”,随后告退卖了一阵子烤鸭,让这一话题受到热议。唱片业式微,一个缘故原由在于盗版疯狂,那时音像制品正版率仅为5%至10%;另一个缘故原由在于版权结构不公正,2011年中国音乐产业300多亿元版权产值,作为内容创作者的音乐公司,分到不足2%。

  这种先天不足,让孱弱的唱片工业在每一次动荡中都内伤颇重。现在,渠道话语权进一步移位,老牌唱片公司又需要起劲调整姿势。据乐评人邓柯考察,唱片公司发生了几种身份的转变:一些由于积攒了许多版权,可以卖版权过活;一些退化成单纯的内容提供商;另有一些顺应时代,改做“神曲”。

  而太合音乐团体副总裁胡译友坚持唱片公司应该重视另一项职能:融合。A18企划就是一项融合的实验。去年,太合音乐还与故宫博物院、北京电视台互助了大型纪录片《紫禁城》主题歌音乐专辑,以盛行音乐嫁接传统文化元素,泛起了《灼烁》《天地龙鳞》等在数据上显示同样精彩的品质热歌。

  不要遗忘老牌唱片公司之外那些新的音乐公司,融入新的时代,他们完全没有头脑和惯性上的肩负。2018年确立的霓雾娱乐的CEO田甜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他们给自己起名娱乐公司,而非音乐公司,就是设计周全拥抱这个“一切皆可娱乐”的天下。霓雾娱乐旗下拥有盘尼西林、皇后皮箱、和平和浪等乐队,他们几年前就开通了短视频账号。

  《2021腾讯娱乐白皮书音乐篇》总结说,已往一年,音乐行业周全进驻短视频,从主流歌手到摇滚乐队,从小厂牌到大公司。连Joyside这样的中年朋克乐队,也最先自导自演搞笑短视频。田甜看得出来,这几位年迈可能“天天都在研究吧”,他很赞赏这种态度。

  有一阵子,在许多同伙的提醒下,田甜才发现和平和浪的一首歌在抖音火了,被使用跨越 80万次。而粉丝更多的盘尼西林,都没有一首歌到达这个量级。“我们会问自己,第一,为什么他们的音乐会被频仍使用?第二,我们自己怎么能自动把这些歌流传给用短视频的人?”

  “许多人就以为做线上内容,是由于疫情。并不是这样的,”他说,“你线上做得越好,线下就越火爆,这是现在和未来艺人要面临的常态。”他坦陈,音乐公司现在最大的痛点就是宣传,而短视频平台是眼下最有用的宣传渠道。“是不是平台也需要一样平常地跟音乐公司做面临面的碰撞?人人聊一聊,我们才好有设计性地来辅助艺人去做。”

  霓雾娱乐设计更自动地走出这一步,他们设计今年与MCN公司互助,专门谋划流传内容,由于与短视频平台深度互助的MCN公司更清晰平台需求,知道流量扶持的偏向。他希望旗下音乐人都可以摘下面具,展示真实自我。好比,一个冷漠的吉他手下了台,或许是温暖奶爸,可以拍些带娃的视频。用户就喜欢这种,“甚至以后可以接奶粉广告呢”。

  红海之外的可能

  喧嚣之外,有人怀着更超脱的姿态。

  元旦刚过,卢中强延续一个多星期扑在录音棚里,为河南卫视与优酷互助的小年夜“新民乐国风夜”监制录音。依附国风元素的“巧妙游”系列晚会,河南卫视已经收割了一年的流量,这次他们相中民乐,与深耕民乐的“新乐府”厂牌杀青深度互助。

  卢中强走出录音棚,裹紧羽绒服,绕到十三月文化的办公室里。这位唱片行业宿将,前华纳唱片制作人、十三月文化老板,已经年过五十。穿越盛行和网络音乐江湖,他最终栖身在民谣和民乐的角落里,就像这个录音棚,隐身在北京八王坟汽车站的一角。

  春节前,新乐府旗下乐团“新民氣”(新乐府民乐氣氛组)宣布了新专辑,“你可以听到trap的笛子、核的唢呐、EDM(电子舞曲)的二胡,然则底儿是个特old school的嘻哈的底儿。”卢中强向《中国新闻周刊》先容。曲子被免费宣布在网上,可以被所有人用作靠山音乐。虽然不奢求流量,他也不拒绝盛行,“希望有更多的人去玩儿这个音乐,可能会出圈、成为爆款,在短视频上火,我希望是这样。”

  正经提及流量的问题,这位唱片工业宿将却意兴衰退。他靠在沙发里,缄默了好一会儿,说:“实在我年轻时稀奇容易气忿,但厥后发现,没用。”

  他回忆起2009年,带着民谣歌手马条的新专辑向一个排行榜推荐,由于没钱打榜,排行榜没接茬。他生气地做了个话剧来骂排行榜,名字叫《那一夜,我们搞音乐》,马条主演,在剧院演了九场,人气挺高。厥后他终于接受:“市场有它自己的逻辑,就没再去做这些器械了。”

  他选择脱离红海,转而去开拓蓝海。实在,他对民众的口味异常领会,也是彩铃时代的赢家。2004年他给戴军新专辑收歌,收了一首《老鼠爱大米》,戴军痛斥了他,以为太俗了。厥后他重新编曲,让作者杨臣刚自己唱,红遍网络。网络歌曲带来了彩铃时代,他确立“网络秀”公司主做彩铃,一首热歌一个月能带来三五十万收入,险些是躺着挣钱。

  不外,他以为网络音乐着实是无聊,天天写七八首彩铃,让他“颓”了。他做起了更纯粹的民谣,签下万晓利、马条、苏阳、山人乐队等音乐人,也签下了“新一代摇滚教父”谢天笑。2010年彩铃时代落幕时,民谣已经积累了不少听众,十三月启动“民谣在路上”巡演,网罗最好的一批民谣歌手,到各个都会走唱、行吟数百场,被誉为“中国民谣的中兴运动”。

  民谣的乐成让他信心大增——小众市场并不是做不起来。他厥后以为民谣也成了红海,原始感动随着市场扩张在缩减。2014年,他又转向民族音乐,确立“新乐府”厂牌。他从小在戏曲大院长大,音乐启蒙是二胡,“民族音乐在我的血液里,当我看到民乐种种跨界融合之后发生的转变,稀奇有吸引力。”那时他已经见过马条唱布鲁斯调的西北花儿,山人乐队把云贵民歌玩得“这么high、这么大”,想实验民族音乐的可能性。

  这些年,新乐府与昆曲、粤剧等种种戏曲和民乐班底互助,做了30多张专辑,正好遇上“国潮”的兴起。他们正设计落地国潮剧场,作为专属演进园地,而且与政府深度互助文旅项目,感受到市场的逐步扩大。“我早就以为我应该绕开流量,否则你的创作也颓,面临平台越来越甲方的嘴脸也颓。”卢中强吐着烟圈慢悠悠地说。

  出乎意料的是,他想绕开流量,流量却找上了门。

  疫情暴发后的2020年3月,一首《早知道在家待这么久》在微博和抖音大火。“早知道在家待这么久,我也不会只买两包红兰州。早知道在家待这么久,我也不会花五百去烫头。”戴着圆墨镜的西北男人张尕怂,笑呵呵地拨弄着三弦,用轻快的西北小调,宽慰了疫情中的主要情绪。他前一年与十三月签约,那时有人把他的弹唱视频发给卢中强,卢专程去北京的江湖酒吧看他的演出,三天后就谈定了合约。但对于这场毫无预兆的走红,卢中强坦言:“完全没想到!毫无纪律可循。”

  张尕怂成了十三月的流量密码。前不久,他还加入了音综《中国潮音》,一起突入决赛。张尕怂的走红也给了卢中强信心,说明民乐照样被需要的,也证实真要把音乐做好了,将个性化做到极致,在这个时代不会被潜匿。

  卢中强继续专一在小而美的天下里自得其乐。“当我脱离个体思索,被裹挟到一个远大的话题、可能性当中,我就充满了无力感,你改变不了什么。”对于提升民众音乐审美这件事,他说自己从来没有奢望过,由于“可能性是零”。而当他回到录音台,或者坐在冯满天劈面,听他徐徐弹起中阮,依然能陷入原始的感动,而且被激励着要去做点什么。

  “我们面临红海是无力的,但对于音乐的未来是乐观的。”卢中强说,今天的十大热歌跟昔时的彩铃实在是一回事,永远都有人在担忧,低水准的音乐会不会侵蚀审美。“我以为要有精英意识和忧患意识,你想做的事情认真去做,会有回报的空间。”他说,“至少我们还在世。”

  《中国新闻周刊》2022年第5期

  声明:刊用《中国新闻周刊》稿件务经书面授权

【编辑:黄钰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