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晨
京剧名作《捉放曹》已有整整200年历史，是京剧老生谭余一派的代表作，取材自《三国演义》中陈宫与曹操的经典故事，展现了中国古代士医生的为人哲学和一代枭雄的人生境遇。要搬上大银幕，若何将“古典之举”变“应式之道”是导演滕俊杰一直思索的问题。面临舞台“写意”与影像“写实”的最终矛盾，他延续了费穆导演“布景为实，演出为虚”的创作手法，坚持“京剧为魂，影戏为用”的创作原则，实现了戏剧艺术与影戏功效的美学统一，让经典的国学京剧艺术富有创新性地赢得了更具魅力的大银幕绽放，进一步推动了戏曲艺术的创新性生长和传统文化的对外流传。
影片由上海京剧院京剧名家王珮瑜领衔主演，国家京剧院名净王越配合主演。耳熟能详的故事、舞台与影像的艺术性连系、最先进的影戏手艺，使其乐成出圈，试映时代便一票难求，并荣获第17届中美影戏节金天使奖、第35届中国影戏金鸡奖最佳戏曲片的提名。
以实带虚：
影像空间与虚拟演出的碰撞与融合
著名戏曲理论家张厚载曾用“假象会意，自由时空”来归纳综合京剧艺术的特征，这引起了海内最早对于京剧特征的探讨争论。“假象会意”指戏曲演出的“写意性”与“假定性”，“自由时空”则是指京剧舞台调剂的“天真性”与“缔造性”。
在京剧《捉放曹》的舞台上，大部门的场景由一桌二椅组成，舞台设计精练清晰，承袭着戏曲的“写意”气概，舞台没有光影转变，观众对场景的想象通过演员的演出实现，所谓“布景出在演出里”。有纪律的程式动作以及观众的想象意境配合组成戏曲舞台的审美特征，但虚拟的舞台演出会削弱观众的情绪介入，提高京剧受众的旁观门槛。
而影戏是空间的艺术，“写实”更是影戏创作的主要原则。影片《捉放曹》的场景根据一比一的实景搭建，能够瞬间拉近与观众的距离。中牟县城门、公堂、吕家宅、旅馆都还原了色彩鲜明真实雅观的布景，让观众的想象变得可视。同时，在主要的三折戏前，导演都市用延展性的大全景镜头交接靠山，营造真实的幻觉，所谓“演出出在布景里”，其带给观众的陶醉度和熏染力是虚拟的舞台所无法实现的。
戏曲的虚拟性还体现在通过演员的动作来显示舞台上不存在的事物，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曾把中国戏曲的演出动作称为“有纪律的自由动作”。如“骑马”，舞台上并无真马，演员需要通历程式的动作演出，使观众发生有马存在的感受，这种虚拟性的演出就是把现实生涯变为诗化意象的历程。影戏《捉放曹》便保留了诗化意象的演出，在影片中陈宫与曹操并无真马，而通过手拿马鞭以及程式化的动作演出骑马状态。从第一次陈宫追随曹操骑马出中牟，面临小吏的质疑，陈宫用手示意曹操先走，影像划分运用特写、近景、中景镜头展现了三者之间的矛盾，为后续陈曹二人关系转变埋下伏笔；再到曹操错杀吕家家族后威胁陈宫逃走，曹操骑马在前，陈宫在后，通过正反打镜头示意陈宫对曹操最先发生嫌疑和摇动，生出小心之心；最后到宿店时，陈宫在知道自己错认奸臣为忠良后将马牵出，连夜逃走。差异景别间的镜头切换以及180度平摇镜头将陈宫“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空恋花”的悔意与无奈显示得淋漓尽致。
技法合一：
人物传神与动态叙事的相得益彰
电影院“分区售票”观众买账吗？
近日，记者在采访时发现，北京的电影院中开始流行“分区售票”。在售票平台找到万画影城四季青店，打开电影《坚如磐石》10月10日19时的场次，记者看到影厅价格分为“默认分区29.9元”“优享区43.9元”，两档价差14元。
京剧听原理，影戏看人生，戏曲影戏的创作离不开对于故事内核的打磨。影片围绕着陈宫从“正义”“侠义”“仁义”出发的“捉”“放”“逃”，曹操从英雄到奸雄演变的“捉”“放”“杀”而睁开，其中人物关系的转变和矛盾冲突是整部剧最引入入胜的地方。在舞台上，演员依赖锣鼓节奏，通过大段唱词和动作交锋将矛盾主要的情绪直白地表达出来。而在影戏中，导演在知足京剧演出工法的同时，聚焦于演员的眼神功力，将静态叙事转变为动态，加深了人物之间的调剂链接，反而能将人物形象描绘得更立体多元，富有熏染力。
东晋画家顾恺之在《世说新语·巧艺》中提出“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中”，“阿堵”是人的眼睛，是最能反映人物精神情质的所在。在剧场中，由于舞台和观众的距离限制使得观众没设施看透演员眼神的细微表达，眼神转达的意蕴也就被消减了，但在影戏大屏幕上，导演运用蒙太奇和特写镜头的显示手法聚焦演员眼神戏，在“捉”“放”“杀”“逃”等主要情节放大演员心里流动，充实展现角色“有感而发、由内而生”的眼神状态，在充满功力的演员们的演绎下，使陈宫与曹操之间的“摇动”“犹豫”“震惊”“威胁”“痛恨”等情绪直穿人心，直触心底，成为全片情节推进的主要引擎、剧情升华的精彩戏眼。
除了演员演出上的塑造，角色的乐成之处还在于人物故事线的首尾呼应和动感叙事。导演在影片中运用了两次闪回影象的手法，在舞台版中，曹操被全城捉拿的缘故原由通过开头唱词交接，但在影戏中，导演以“尊古”和“创新”为条件，设计了一段原作中没有的“曹操刺杀董卓未遂，被追杀仓皇出逃”的画面，在不损坏程式的条件下改良了传统京剧舞台静态亮相的开场，填补了故事情节的空缺。第二次闪回则是曹操杀了吕伯奢后，是非画面插叙了吕伯奢招待二人的温情时刻，热情与冷漠的对比加之王珮瑜细腻厚实的唱腔，将陈宫错把奸雄当英雄的痛恨、自责、无奈、骑虎难下的情绪表达得淋漓尽致，为观众对曹操人物角色从“英雄”到“奸雄”的形象转变提供了“解读密码”。
心物融会：
诗性意味与科技光华的相生相成
让·米特里以为任何影戏影像都包罗三层寄义，即影像的知觉层、叙事层和诗意层面。这就要求影戏影像不仅要故事前后延续，更要使它展现的器械有别于客观现实自己，能够体现出主体对情绪、头脑、意念以及哲理的熟悉，包罗着可供人们仔细品味解读的审美价值和意义。
影戏《捉放曹》异常注重影像的诗意层面，影片的片头就具有显著的诗性“意味”，竹笺卷轴徐徐睁开，出现一幅幅手绘的彩色泼墨画，以全片剧情的时间流为贯串线，将中牟县城至最后的田野宿店用连轴面的方式倒叙出现，为全片奠基了清新古典韵味的同时又透析出了现代用意。而在空间气氛的营造上，导演则擅用意象符号，强调动态天象的寓意表达，从故事开篇奔涌的满天乌云到末尾时夜晚浮云中的一轮明月，首尾呼应，突出表达了国学京剧的深意内在和多重意味。
影片不仅通过意象符号来举行诗意表达，更是运用影像的新手艺，逾越文字与台词，直接打破了影像与观众之间的界线与隔膜。早在1921年，影戏人顾肯夫宣称“影戏的原质是手艺、文学、科学的三样”，强调了手艺之于影戏的主要性。导演滕俊杰始终坚持以新理念、新科技为用，格外重视影戏科技带来的变化气力，2019年，他用8K超高清影戏手艺最先了京剧影戏《捉放曹》的全流程拍摄与制作，以相当于高清影戏16倍、4K影戏4倍的超高清晰度、超宽色域度再现历史传奇，让演员的发丝、每个细微的演出神志都有着大大逾越舞台演出的纤毫毕现，使之加倍生动、真切，从而使观众发生全新的陶醉感和视听知足感。他曾多次在采访中提到福楼拜的一句名言：“真正的艺术与手艺是一对孪生兄弟，它们经常在山脚下分手，又在山顶上重逢。”而他也真正做到并见证了最前沿的科技与最经典的国学艺术的重逢与连系，将国学之韵、科技之美、文化之魂充实展现，是又一次传统艺术的创新性审美与宏扬民族文化自信的乐成实践。
“迷茫人世事，真假谁鉴察。丈夫思报国，青衫走天涯。捉曹又放曹，千古争共话。英雄何在，且看浪淘沙。”在影片的最后，银幕的左侧出现了两百年来主演过《捉放曹》的京剧名家的老照片和生平履历，随同着影片中陈宫饰演者王珮瑜所演唱的《浪淘沙》，一幅时空画卷徐徐睁开，梨园智慧与现代科技绽放的光华流淌进每个观众的心里，熠熠生辉。
千百年来的传承与创新，亘古稳固的是艺术家们的热爱与情怀，戏曲影戏远景有“戏”，未来已来。
（作者为华东师范大学流传学院博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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